从本月开始，美国量化宽松政策退出计划开始实施。美国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可能将贯穿2014年全年，虽然这可能是一个温和的过程，但其对世界和中国经济金融形势的影响仍不容小觑，包括中国在内的新兴市场经济体应在进行充分评估的前提下及早做好应对预案。就相关问题，本报专家委员会委员，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国际金融研究所所长贺力平发表了看法。

记者：美联储量化宽松政策退出计划对国际资本流动、全球资产价格、各主要货币的汇率将带来什么影响？

贺力平：有看法认为，在国际金融危机期间，美联储推出大规模量化宽松政策的主要效应是国际流动性的膨胀，而从最近开始的量化宽松政策退出则会带来国际流动性的收缩。这个看法在方向上的判断应是正确的。但是，前后两个时期政策调整力度却有很大差别：在推行量化宽松时，政策力度非常大；而在退出量化宽松时，政策力度在短期内不会那么大。

另外，也应注意到，量化宽松政策不论是在刚刚开始推行时还是现在开始退出时，其实际的效应还要看具体的市场情况。就当初而言，量化宽松政策并没有立即带来国际流动性的膨胀，主要是当时许多国际金融机构和投资机构都忙于自身调整和补充资本金，没有扩张的动力。而现在量化宽松政策开始退出，首当其冲直接作用于美国国债市场，引起国债收益率尤其是长期国债收益率可能出现一定的上升趋势。这种上升倾向又会传递到金融市场的其他部分，例如股票市场、企业债市场、金融衍生品市场等，但具体影响有多大，还要看这些金融市场自身的情况，不能一概而言。

在国际流动性方面也是如此。量化宽松政策开始退出预示着美国金融市场的利率水平或迟或早会上升，这种变动有可能给别的国家和地区的金融市场行情带来重大冲击。国际上已有一些经济体开始针对这种情况采取措施。例如，自己先降息，“驱赶”流动性到国外去，以防止未来美联储升息时给本国金融市场带来冲击。

在汇率方面，美元对主要国际货币的汇率不仅受量化宽松政策调整的影响，也受到诸如欧元区经济复苏和日本经济复苏等因素的影响。总的来看，美元汇率指数或会有上升倾向。

记者：一般认为2014年美国经济将会继续复苏势头，而且复苏的程度和韧性可能好于2013年。美国经济持续向好增强了美联储退出量化宽松政策的底气，那么2014年美国有没有可能加大退出计划的实施力度？

贺力平：从美联储近期的一系列政策举动来看，它采取渐进方式来实施“量宽退出”的思路已经非常清楚。

从2008年开始的量化宽松政策包括资产购买和“零利率”两个方面。现在开始实行的是资产购买数量的小调整，规模上比较小也比较温和，第一次减购100亿美元，以后还会再减购。利率提高目前还看不出时间表。总的来看，美联储已经多次明确表示，政策调整要取决于经济形势，尤其取决于失业率下降和通货膨胀的情况。如果这两个指标继续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美联储在2014年年中有可能推出进一步较大力度的退出措施。

虽然市场比较接近一致的看法是美国经济在2014年会继续复苏势头，而且复苏的程度和韧性可能好于2013年，但经济复苏中仍有一些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如果美联储过快过大力度地实施退出计划，那么，经济和金融体系中的一些风险因素或许会被“激活”。另外，美联储在国内层面实行的退出计划也会外溢，对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的经济复苏带来不利影响，反过来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拖累美国经济复苏。所以，美联储还是有一些顾忌。美联储在几年前也总结过二十世纪30年代大萧条的经验教训，即在市场信心根本好转之前不应实施大规模退出计划。

已经实行了多年的宽松货币政策给美国金融市场注入了大量资产，其隐含的风险因素不能不被重视，进行退出调整在所难免。现在的问题是时机选择和方式选择。不调整是继续掩盖风险，但过快过大的调整也会有很大的副作用。所以，如何在两者之间寻求最佳平衡考验美联储决策者的智慧。

记者：虽然美国量化宽松政策的退出过程可能比较温和，但这一举世瞩目的行动将会不可避免地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全球经济金融形势产生重大影响。如何评估其对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冲击？新兴市场经济体应该如何应对新的风险？

贺力平：新兴市场经济体近年来经济走势出现了显著的分化。包括中国在内的少数新兴市场经济体开始出现走向稳定的迹象，而巴西、印度和俄罗斯的经济前景尚不够明朗。在这样的背景下，美联储量化宽松政策退出所带来的影响是不同的。

对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来说，量化宽松退出带来的最大挑战莫过于当国内需要资金流动保持稳定、金融市场不发生大的动荡时，而国际利率水平开始走高并进一步吸引资金从这些经济体大规模外流。当这种情况出现时，为稳定外汇市场，这些国家的货币政策或需要加息，但加息会引起国内复苏进程的延缓；如果不加息，资金外流趋势便难得到有效阻止。

美联储的基本政策立场在2013年保持了不变，但是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还是出现了大量资金撤出、货币市场和外汇市场不稳定的情况，这其中有美联储退出政策表态引起的国际资本流动逆转的因素，但恐怕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自身的问题才是主要原因。资金外流可引起汇率贬值，汇率贬值本身也可引起资金外流。两者可以是互为因果的关系。

另外，2014年国际大宗商品显著回升的可能性小，一些以原料等初级产品出口为主的新兴市场经济体难以指望大宗商品显著回升带动国内经济复苏。因此，对这些经济体来说，主要政策努力的方向应是开拓国内市场，稳定内需，防止出现金融市场动荡。

                    来源：《金融时报》（记者：刘红），2014年1月14日